摘 要:回顧近年來國內外中藥復方體外實驗研究進展,結合個人工作體會,對中藥復方體外藥理研究方法、存在問題與發(fā)展展望初步綜述與思考。提出要加強中藥復方研究體外研究,需提高受試藥物質量控制;一分為二看待藥物直接或含藥血清間接添加的試驗方法,兩者宜共同發(fā)展相互補充;注意細胞模型的合適性,宜藥物的細胞毒理與藥理相結合、先進與基礎指標相結合,謹慎推理結論;充分發(fā)揮體外實驗快速、敏感、特異、易控等特點,復方整體與單味成分、化學物質與藥效功能結合研究,以闡明復方的藥理機制與物質基礎,提高復方藥理研究水平。
關鍵詞:@中藥復方/藥理學;體外
分類號:R285.5 文獻標識碼:A
文章編號:1003-9783(2000)01-0053-04▲
體外藥理研究具有快捷迅速、敏感特異、條件易控等優(yōu)點,在藥物的活性篩選、毒性評價與深入的細胞分子藥理等研究中起重要作用[1]。隨著細胞生物學與生化學技術的不斷發(fā)展,體外藥理研究方法日新月異,使得人們能夠更加快速、準確、深刻地認識藥物的毒理與藥理。復方研究借鑒現(xiàn)代藥理方法,體外試驗日益增多,取得了許多進展,如日本小柴胡湯防治肝病的系列藥理研究。但是由于中藥成分復雜,我國復方體外藥理研究基礎較薄弱,需要在實踐中不斷發(fā)展提高。
1 日本近期小柴胡湯體外藥理研究的特點
慢性肝炎目前尚缺乏特效藥物,日本的慢性肝炎尤其是丙型肝炎發(fā)病較高,在臨床治療中廣泛采用小柴胡湯,療效顯著,一些學者就其抗肝損傷與抗肝纖維化的作用機理進行了系統(tǒng)研究,近 10 年來,Medline 收錄相關論文 136 篇,部分發(fā)表于核心刊物如 Hepatology[2,3],引起國際肝病學界的關注[4]。
這些研究大都采用了體外試驗,有以下幾個特點:a.測定復方中每單味生藥的主要成分含量,全方質控明確;b.全方或單味藥經提取制備為藥物粉末,測定其主要成分含量,并分離可能的數(shù)種主要藥效成分;將全方與單味藥的粗提物、單體成分直接溫育培養(yǎng)細胞,進行全方的量效觀察,以及全方、單味藥與單體成分的藥效比較;c.緊扣疾病病理,闡明主要藥理機制。如肝纖維化病理關鍵在于過氧化等引起的肝星狀細胞活化。圍繞該病理,發(fā)現(xiàn)小柴胡湯重要作用機制之一在于抗氧化;d.通過對主要藥效指標的比較觀察,發(fā)現(xiàn)該方的主要活性成分是黃芩甙與黃芩甙元,這些物質與既往所發(fā)現(xiàn)的抗肝纖維化成分-水飛薊素、槲皮素有相似結構,均為黃酮類,提示有可能由此發(fā)現(xiàn)一類抗肝纖維化新藥。
2 加強成分分析與制備工藝,提高受試藥物質量控制
受試藥物質量的穩(wěn)定是藥效穩(wěn)定的前提與基礎。體外試驗反應靈敏,如果復方成分含量變化過大,則藥效重復性差,難以準確地反映其藥理機制,也無法闡明其物質基礎。受試藥物的質控包括藥材與制備工藝兩個方面。藥材的質控內容較多,包括種屬、產地、藥用部位、采收加工與鑒定檢查等,其中成分含量測定是核心。雖然中藥成分繁多,含量低微,檢測困難,但是這些化學物質成分是決定藥效的重要物質基礎,體外試驗用量少,敏感性強,成分含量的相對穩(wěn)定對于體外藥效實驗重復穩(wěn)定性具有重大意義。盡管難以弄清楚每一種成分,但應盡可能對復方中各藥物的主要成分建立檢測質控標準。且制備工藝必須穩(wěn)定,盡量“純化”復方粗提物,減少雜質等的影響。
3 添加方法選擇與血清藥理學界定
對于復方中藥,是粗提物直接添加還是制成含藥血清間接添加,已有報道[5,6]。80 年代曾見小柴胡湯等方藥的血清藥理研究,可是近來聲音漸微,但 90 年代傳入我國后卻在國內興盛起來,對方法學以及采用該方法進行藥理學研究的報道日漸增多[7]。有的學者對此寄予厚望,認為不僅可進行藥效學研究,也可進行復方血清藥化學與藥動學研究,血清藥理學將成為一門新型分支學科。
歸納起來,大致認為直接添加有三方面缺點:a.缺乏復方的體內代謝物或機體反應物等實際有效成分,引起假陰性;b.機體非吸收物質的體外作用,造成假陽性;c.粗提物理化性質如雜質、酸堿度、滲透壓、pH 值等對離體系的干擾。而含藥血清法具有兩大優(yōu)勢:a.體現(xiàn)復方藥物的體內生化轉化效應;b.克服藥物本身理化性質對實驗的直接干擾。
雖然應用血清藥理學方法在復方藥理研究中取得了一些積極進展,但是,該方法究竟是不是中藥復方最佳的體外試驗方法,發(fā)展前景如何?這些問題尚需進一步討論與實踐發(fā)展的檢驗。雖然直接添加法存在諸多缺點,但可以較好地控制受試藥物主要成分質量,較穩(wěn)定地進行藥物量效觀察,較方便地進行體外毒理藥理研究,易于重復。臨床上中藥多為水煎口服,水溶性物質多為主要有效成分[8],因此離體系統(tǒng)中溶于水的粗提物也是可以反應復方藥效的,而一些理化干擾因素是可以避免的,如雜質的去除、酸堿度與滲透壓的調整等,而且隨超細粉末等新技術的發(fā)展應用,粗提物質量可進一步提高,干擾進一步減少。而藥物血清材料可來自各種不同生理病理狀態(tài)的個體,會出現(xiàn)含藥血清差異;而且經過體內反應,藥物含量進一步被稀釋,成分更加復雜,增加了質控難度。血清中部分物質已是藥物作用機體細胞的反應,如果細胞存在反饋機制,血清二次重復作用于細胞,將可能掩蓋藥物血清的實際作用。含藥血清對離體系統(tǒng)同樣也有干擾,如血清本身對體外酶活性的影響等。關于藥物血清添加法與粗提物直接添加的優(yōu)劣比較及與整體藥效學的相關性,目前尚無嚴格統(tǒng)計學意義上的研究。藥物血清學技術標準化與規(guī)范化也尚未建立,目前還難以確證兩種方法孰優(yōu)孰劣,含藥血清與在體實驗是否有相關一致。
我們及其他一些單位采用兩種添加方法進行試驗[9,10],其結果有相似性。理論上固然可以從有效含藥血清中分離成分,研究復方物質基礎,但血清中中藥成分含量低微,加上血清本身干擾,分析難度加大。通過復方成分逐步有機分解結合藥物篩選,也同樣可以較好闡明其物質基礎。無論何種添加,都只是一種方法,目的在于明確藥物的作用機制。血清藥理學有長處,目前研究較熱,但有局限性,作為一種尚不成熟的實驗方法,還需要發(fā)展完善[11,12];直接添加法同樣也能反映藥效,通過不斷改進提取純化技術,可逐步克服自身缺點,對其似乎不宜過早下否定的結論。對兩種方法應實事求是辯證看待,相互補充,共同發(fā)展。
4 合理選擇受試對象與檢測指標,謹慎解釋實驗結果
與體內試驗相比,體外試驗有其特殊性。對受試對象多為培養(yǎng)細胞的離體系而言,以下幾個方面值得注意。
4.1 細胞模型 首先要考慮針對性與簡便性。藥理研究當然要選擇與疾病發(fā)生密切相關的細胞,如抗腫瘤藥物選用腫瘤細胞。但藥物是否對所選細胞相對特異有效?可增加試驗細胞種類,進行比較。細胞類型甚多,實驗難易程度相差很大。對預初試驗與復雜條件的摸索,可用性質相近來源方便的細胞株代替。例如用成纖維細胞株代替肝星狀細胞,觀察抗肝纖維化含藥血清的諸多因素影響,建立某些指標檢測方法等。其次要考慮受試細胞的病理生理狀態(tài),有的細胞在體外基本是正常生長,不具備病理意義,藥物的作用可能是細胞毒性。而藥理研究在于觀察藥物對病理過程的干預,因此需要造模,在細胞分離前體內或分離后體外予以一定因素誘導。如欲觀察藥物對肝細胞損傷的影響,可加四氯化碳或乙醇刺激等。另外要考慮細胞體外生長規(guī)律,以確定最佳用藥時間與細胞密度。培養(yǎng)細胞往往有密度抑制的特性,一般藥物作用于指數(shù)分裂期或前期可較好地反映藥效[13],而控制細胞密度可滿足不同實驗要求[14]。如細胞 60%~75% 融合,可觀察急性毒性,而降低密度并延長藥物作用時間,可觀察慢性毒性影響。
4.2 細胞毒性 化學成分通過細胞毒性試驗,估算
ID50等數(shù)值,對評價藥物毒性,指導實驗或臨床用量等有十分重要意義。復方中藥細胞毒性怎樣?以含藥血清方式添加會發(fā)生什么改變?怎樣借鑒化學成分細胞毒性研究方法評價復方毒性?尚需探討。細胞終點毒性指標較多,如乳酸脫氫酶活性、[3H]亮氨酸摻入、線粒體 MTT 轉化等,測定均較簡便易行。雖然復方中藥及其含藥血清復雜,未知因素較多,開始較難做到準確的
ID50 等測定,但結合形態(tài)觀察與生化檢測對于大致觀察細胞毒性及更好了解藥理是有益的。
4.3 指標選擇與結果解釋 盡量采用新方法與新技術,從細胞分子乃至基因調控等水平闡明中藥的作用機理,是體外實驗的優(yōu)勢與目的。但是中藥的復雜性可影響敏感的體外藥效的穩(wěn)定性,對基礎關鍵性指標應從多個方法學角度觀察并重復驗證,增強可信性。一種細胞學生物功能常有多個反映指標,例如,對于細胞膠原蛋白生成量,通過細胞化學染色與圖像分析可直觀半定量觀察原位沉積,ELISA 法可定量分析Ⅰ型等膠原的含量,而通過同位素標記摻入與膠原酶消化可測定其膠原生成率,這樣綜合不同角度的指標可得出較可信的結論。而一項指標可反映細胞多種功能變化,例如現(xiàn)在多用 MTT 法所反映的活細胞數(shù)量來判斷藥物的增殖影響,但這種細胞數(shù)量受多種因素影響。如細胞數(shù)量減少不僅反映增殖抑制,也可能是凋亡或毒性死亡增強。需增加觀察指標,如[3H]TdR 摻入所反映的 DNA 合成,可解決問題。此外體外實驗敏感性強,與體內實驗有差異[1]。而中藥成分復雜,影響因素多;受試細胞不同病理生理狀態(tài)也有不同影響,因此結論宜慎重,需全面考慮,歸納多方資料而作出。
5 整體復方與部分成分、物質基礎與藥理機制相結合研究
復雜的中藥復方理論上可以從不同層次分解為每一清楚的組成部分,即單味藥及其化學成分,但復方卻不是這些組成部分的機械組合,而是一個復雜的有機體系。研究發(fā)現(xiàn)[15,16],全方在成分與藥效上都不等于單味藥的機械總和。從辯證角度看,作為全方的“整體”與構成這個整體的“部分”—單味藥及其成分是復方中對立統(tǒng)一的兩個方面,符合“系統(tǒng)與要素”的范疇。要素(單味藥及其成分)之間相互聯(lián)系與作用,形成配伍關系,構成系統(tǒng)整體(全方),產生系統(tǒng)質。這種系統(tǒng)質表現(xiàn)為“結構與性能”兩個方面,諸要素有機組成為系統(tǒng)全方的內部結構(物質基礎),并決定其外在性能(藥效)表現(xiàn)。因而研究復方可從“系統(tǒng)與要素”、“結構與性能”兩對范疇中去把握。對于藥效作用,不能局限于整體復方,應深入分析各種要素的作用及其相互關系;也不能僅局限于復方的外部性能認識,可結合組成成分的藥效與成分分析,認識決定這些藥效性能的內在物質基礎,這樣才能深刻全面地把握復方藥物的作用機制。
方法上,可以有目的地分離部分主要化學成分,與全方比較主要藥效作用,從而發(fā)現(xiàn)主要藥效成分,如上所舉的小柴胡湯的研究工作。這種方法目的選擇性較強,工作量相對較小,容易操作;但是忽視了方藥合煎的作用,成分的主觀選擇容易造成遺漏,而且忽視了成分之間的相互作用。另一方法,是以主要藥效指標為指引,先復方正交實驗,了解主要藥效藥物及其配伍關系;而后對復方進行逐步植化分離,對每一步分離物都進行藥效觀察,追蹤活性部位,逐層深入,可望闡明復方的物質基礎與作用機理[17]。這些工作均涉及藥效觀察,藥理模型是其關鍵,如果采用整體動物模型,工作量將十分龐大。因而需要建立合適的體外模型,充分發(fā)揮體外試驗周期短、用量少的特點,進行大量的藥物活性試驗。
中藥復方是中醫(yī)辨證論治理論精髓的具體體現(xiàn),復方研究是中醫(yī)藥現(xiàn)代化研究的重點與難點之一。我國近年來復方體外藥理研究取得了許多進展,但與化學藥物和國外某些復方藥理研究相比有較大差距。需要我們進一步解放思想,實事求是,既要敢于突破傳統(tǒng)方法,也不可照搬他人辦法,需根據(jù)中醫(yī)藥的實際,圍繞“作用機理與物質基礎”之目標,藥理與植化相結合,在充分開展臨床與體內藥理研究的同時,也大力加強復方體外實驗研究,以提高復方研究水平。